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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国后我才敢说:真正的巴基斯坦,和网上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

KrystleMic · 昨天 17:54
我叫李卫民,今年五十二,在外面漂了两年,终于回来了。
飞机落地那天,北方的天灰蒙蒙的,有点冷,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。
老婆张岚和儿子小东来接我。两年不见,张岚眼角的皱纹深了,头发里也夹了银丝。儿子小东长高了,也壮实了,就是看我的眼神,有点说不出的疏离。
回家的车上,张岚一个劲儿地问我那边的吃穿,问我瘦了没有,病了没有。我一一答了,说都挺好,那边的人对我不错。
小东坐在副驾,戴着耳机,偶尔从后视镜里瞥我一眼,像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。
我知道,我们之间隔着东西。隔着两年的光阴,隔着上万公里的距离,更隔着一些他从手机屏幕里看到,而我亲身经历过的,完全不一样的东西。
回到家,还是那个两室一厅的老房子。张岚手脚麻利地把我的行李箱打开,把脏衣服抱去阳台。我环顾四周,一切都没变,茶几上还摆着我走之前用核桃雕的小玩意儿。
可又好像什么都变了。
空气里有种紧绷绷的陌生感,像一根拉直了却不敢松手的皮筋。
晚饭是张岚亲手做的,我最爱吃的排骨炖豆角,还有一盘花生米。她给我满上一杯白酒,说:“老李,回家了,好好歇歇。”
我端起酒杯,抿了一口,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,烧得胃里暖烘烘的。
“爸,你这次回来,那边的钱都结清了吧?”小东扒拉着碗里的米饭,头也不抬地问。
我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。
“结清了。”我说。
“那笔钱……我跟萌萌商量好了,我们想在南边那个新开的楼盘付个首付。”小东终于抬起了头,眼睛里有一种不容商量的执着。
萌萌是他的女朋友,谈了三年了。
我看着他,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那笔钱,是我用两年时间和一身的技术,在那个尘土飞扬的国家一分一分挣回来的。那不是一串简单的数字。
“那地方,网上都说乱得很,天天爆炸,你跑去干啥?不就是为了钱吗?”小東见我不说话,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,“现在钱拿回来了,总得花在正事上吧?”
我放下筷子,酒杯里的白酒晃了晃,映出我晒得黝黑的脸。
“小东,有些事,跟网上说的不一样。”
“有什么不一样的?不都是穷得叮当响,还老打仗。”他撇撇嘴,低头继续划拉手机,“反正你平安回来就行了。钱的事,你跟我妈商量。”
那一刻,我清楚地感觉到,我和儿子之间,隔着的不是一个巴基斯坦,而是两个世界。
他活在网络和虚拟的世界里,而我,刚刚从一个真实得能烫伤皮肤的世界里回来。
晚上,我睡不着,坐在客厅抽烟。烟雾缭绕里,那些在巴基斯坦的日子,一幕一幕,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。
第1章 一张尘封的汇款单
第二天一早,张岚就把我拉到卧室,关上门,压低了声音。
“老李,小东说的房子的事,你怎么想?”
她脸上带着点为难,又带着点期盼。我知道,她心疼儿子,也盼着儿子早点成家立业。
我没直接回答,而是从行李箱的夹层里,摸出一个用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的信封。
打开塑料袋,里面是一张泛黄的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汇款单。
“这是什么?”张岚凑过来看。
汇款单的年份已经有些模糊了,上面的字迹是用那种老式的钢笔写的,墨水都有些晕开。收款人是我,汇款人那一栏,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:卡里姆·汗。
金额不大,只有五百美金。
“这是……那边的人给你的?”张岚有些疑惑,“你不是说钱都结清了吗?”
我摩挲着那张薄薄的纸,它却像有千斤重。
“这不是工程款。”我轻声说,“这是一份人情。”
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了两年前,刚到卡拉奇的那个夏天。
项目在一个离市区很远的工业园,四周是光秃秃的荒地,太阳毒得能把地上的石头烤裂。我们负责的是一套大型压缩机组的安装和调试,我是技术总工。
当地的工人大多没什么技术,全靠一把子力气。卡里姆就是其中一个,瘦瘦高高的个子,皮肤是那种被太阳晒透了的深棕色,总喜欢咧着嘴笑,露出一口白牙。
他不会说中文,我也不会说乌尔都语,我们俩的交流全靠比划和几个简单的英语单词。
我这人,干活的时候眼里不揉沙子。谁要是偷懒耍滑,我准要骂人。一开始,当地工人都有些怕我,觉得这个中国师傅太严厉。
只有卡里姆不怕。
我示范怎么用水平仪找准基座的水平度,他就蹲在我身边,眼睛瞪得像铜铃,恨不得把我的每个动作都刻进脑子里。我讲关键的参数,他听不懂,就拿出个小本子,让我把数字写下来,他再笨拙地照着描。
时间长了,我走到哪,他就跟到哪,像个小尾巴。休息的时候,他会用一个缺了口的搪瓷缸子,给我泡一杯滚烫的奶茶。那茶甜得发腻,里面加了大量的糖和不知名的香料,但我每次都喝得干干净净。
因为我能从他递过茶的眼神里,看到一种纯粹的尊敬。
那是一种对技术的、对师长的、不掺任何杂质的尊敬。这种眼神,我在国内的年轻徒弟脸上,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。
有一天,机组的一个关键阀门出了问题,需要紧急更换。备件在仓库里,但登记的型号和我们需要的对不上。所有人都急得团团转,耽误一天,就是巨大的损失。
我拿着图纸,在仓库里满头大汗地翻找。卡里姆也跟着我,他看不懂图纸,就帮我把一个个沉重的箱子搬开。
灰尘呛得人直咳嗽,我的白衬衫早就变成了黑的。
最后,我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没有标签的木箱。打开一看,里面的阀门型号正是我要找的。
我高兴得拍了拍卡里em的肩膀,他嘿嘿地笑,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,露出两道白色的印子。
就是从那天起,他看我的眼神里,除了尊敬,又多了些别的东西。像是信赖,也像是……亲近。
“这张汇款单,就是他寄给我的。”我把思绪从回忆里拉回来,对张岚说。
“他为什么要给你寄钱?”张岚更糊涂了。
“那年冬天,他五岁的女儿得了急性肺炎,住进了医院。你知道,在那边,这病很要命。”我的声音有些发沉,“他一个月的工资,还不够付一天的住院费。他急得没办法,半夜跑到我的宿舍门口,蹲在地上哭。”
我记得那个夜晚,风很大,吹得工地的铁皮房子呜呜作响。卡里eem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,哭得像个孩子,反复说着几个我听不懂的词,但我能猜到,是“女儿”、“钱”、“救命”。
我当时没犹豫,把我身边所有的现金,大概一千多美金,都塞给了他。
我没想过让他还。在那样的环境下,人帮人一把,是凭良心,不是做买卖。
但卡里姆是个执拗的人。他女儿出院后,他坚持要给我打欠条。我撕了,他就又写一张。后来,他开始从每个月的工资里,一点一点地扣钱给我。
我不要,他就把钱放在我的工具箱里,或者塞在我宿舍的枕头下。
我走的前一天,他拿着这张五百美金的汇款单找到我,非要我收下。他说,剩下的钱,他一定会想办法还清。
“老李,这不是钱,”他用蹩脚的英语,一字一句地说,“这是……尊严。”
我看着他黝黑的脸,和他那双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,最后还是收下了。
我跟张岚讲完这个故事,她沉默了很久。
“那……这钱你打算怎么办?”她轻声问。
“我想把钱还回去。”我说,“不光是这五百美金。我还想再添上一些。”
张岚的眉头皱了起来。
“老李,我知道你心善。可咱们家也不是大富大贵。小东的婚事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打断她,“小东的婚事要紧。但有些东西,比房子更要紧。”
就在这时,卧室的门被“砰”的一声推开了。
小东站在门口,脸色铁青。他显然是把我们刚才的对话都听了去。
“爸,你什么意思?”他质问道,“我的房子,还没一个不认识的外国人重要?”
第2章 两代人的墙
儿子的话,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,直直地扎进我心里。
我看着他,那张年轻的、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,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。
“小东,那不是一个‘不认识的外国人’,他是我的朋友,是我的工友。”我试图解释。
“朋友?工友?”小东冷笑一声,他一步步走进来,把手机屏幕怼到我面前,“爸,你看看,这就是你说的朋友待的地方!今天早上刚弹出的新闻,卡拉奇,汽车炸弹,死了八个!你把钱给他们,是想让他们多买几颗炸弹吗?”
手机屏幕上,是爆炸后浓烟滚滚的街道,烧焦的汽车残骸,和一地狼藉。画面触目惊心。
我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
“网络上的新闻,只给你看他们想让你看的东西。但我在那里生活了两年,我看到的东西,跟这不一样。”
“有什么不一样?”小东的声调更高了,“你别跟我讲那些大道理!我就问你,那笔钱,你到底还不还给那个巴基斯坦人?我买房子的钱,你到底给不给?”
他的每一个字,都像是在审判我。
“老李,小东,你们都少说两句!”张岚赶紧上来打圆场,把小东往外推,“你爸刚回来,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?”
“妈,你别管!”小东甩开她的手,“这事必须今天说清楚!我为了这个房子,首付算了一遍又一遍,就差他这笔钱了!他倒好,宁愿拿去‘做慈善’,也不管自己儿子的死活!”
“混账!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!”张岚也动了气,扬手就要打他。
我拦住了她。
“让他说。”我看着儿子,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,冷风飕飕地往里灌。
我这一辈子,兢兢业业,凭着一手修机器的本事吃饭。从年轻时跟着师傅当学徒,到后来自己带徒弟,我一直信奉一个道理:做人,要对得起自己的手艺,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。
我这双手,摸过的机器零件比小东吃过的米都多。手上布满了老茧和伤疤,每一道痕迹,都是一个故事。这双手,养活了我们这个家,供小东读完了大学。
我以为,我用自己的言行,能教会他一些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。比如,什么是情义,什么是担当。
可现在我发现,我错了。
我和他之间,不知何时,已经砌起了一堵又高又厚的墙。墙的这边,是我坚守了一辈子的那些老道理。墙的那边,是他从网络和现实中构建起来的,一个我完全陌生的新世界。
那个世界里,情义似乎可以用金钱来衡量,远方的苦难不过是手机上的几行字,而眼前的利益,才是一切的核心。
“小东,”我的声音很平静,甚至有些沙哑,“买房子的钱,我会给你想办法。但是卡里姆的钱,我必须还。”
“为什么?!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“因为,我答应过他。”
“就为了一句狗屁承诺?”
“对。”我点点头,“就为了一句承诺。”
那一刻,我甚至不想再跟他解释更多。因为我知道,他不会懂。
他不会懂,在那个缺水断电、时常还能听到远处枪声的工地上,一杯热奶茶意味着什么。
他不会懂,当我一个人面对着复杂的电路图一筹莫展时,卡里姆默默递过来的一块馕,有多暖心。
他更不会懂,当卡里姆把他女儿的照片给我看,那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冲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时,我心里涌起的,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。
那是一种超越了国界、种族和语言的,最朴素的人与人之间的连接。
小东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不解。他大概觉得,他的父亲,两年不见,变成了一个不可理喻的怪物。
他没再说什么,转身摔门而去。
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张岚轻轻的叹息声。
“老李,你看这事闹的……”她给我递过来一杯水,“孩子也是急。他跟萌萌都说好了,明年就结婚。现在房价一天一个价,他能不急吗?”
我接过水杯,却没有喝。
“我知道他急。”我说,“但有些事,不能急。”
我走到阳台,点上一根烟。窗外,是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景象。高楼林立,车水马龙。一切都那么现代,那么高效。
可我心里,却空落落的。
我突然很想念卡拉奇的那个工地。想念那里的尘土,那里的酷热,和那个总是咧嘴傻笑的巴基斯坦汉子。
在那里,生活很苦,环境很差,甚至有危险。
但人心,却很简单。
第3章 师徒的情分
和小东大吵一架后,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。
他开始早出晚归,即便在家,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我和他碰了面,他要么扭头就走,要么就当我是空气。
张岚夹在中间,左右为难。她劝我,说小东还年轻,不懂事,让我多担待。也劝小东,说我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,让他体谅我。
可那堵墙,已经砌起来了,不是几句话就能推倒的。
我知道,这件事的症结,不在于那笔钱本身,而在于钱背后所代表的东西。在小东看来,那是他未来生活的保障。在我看来,那是我必须要去偿还的一份情义。
这天下午,我没待在家里,一个人出了门。
我坐着公交车,穿过大半个城市,来到了一个老旧的居民区。这里的楼房大多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盖的,红砖墙面已经斑驳脱落。
我熟门熟路地上了五楼,敲了敲一扇掉漆的木门。
开门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,看到我,她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。
“是卫民啊!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“师娘,我前两天刚回。来看看您。”
这位老太太,是我师傅的老伴。
我的师傅姓王,叫王敬山,是厂里出了名的“活字典”。只要是机器上的毛病,没有他摆不平的。我刚进厂的时候,就是他手把手带的我。
师傅教我技术,更教我做人。
他常说:“咱们做技术的,手里过的都是吃饭的家伙。这东西,不能有半点马虎。一个螺丝拧不紧,整台机器都可能报废。一个人心不正,一辈子的手艺都白学。”
师傅没读过多少书,讲不出什么大道理,但他的话,我记了一辈子。
后来工厂改制,师傅第一批下了岗。他心里憋着一口气,没过几年,就生病走了。
师傅走后,师娘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孩子,日子过得很清苦。这些年,我只要手头宽裕点,都会过来看看她,塞点钱,买点东西。这事我没跟张岚和小东细说过,我觉得这是我该做的,没必要拿出来炫耀。
师娘把我让进屋,屋子不大,但收拾得干干净净。墙上还挂着师傅年轻时的黑白照片,照片上的他,穿着一身工装,笑得一脸憨厚。
“快坐,快坐。”师娘给我倒了杯水,“你这一去就是两年,我们在电视上看到那边老打仗,都替你捏把汗。”
“没事,师娘,我们待的地方安全。”我笑着说。
我们聊了会儿家常,我问起她两个孩子的近况。师娘叹了口气,说儿子在外面打工,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。女儿嫁得远,日子也过得紧巴巴。
“都指望不上啊。”师娘说着,眼圈有点红,“现在就我一个人守着这老房子。前阵子下大雨,房顶还漏了,找人来修,要好几千,我哪有那钱……”
我听着,心里一阵发酸。
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,放在桌上。
“师娘,这是我这次回来,单位发的奖金。您拿着,先把房子修了。剩下的,买点好吃的。”
信封里,是我从那笔工程款里,专门取出来的两万块钱。
师娘一看,连忙把信封推回来:“不行不行!卫民,这钱我不能要!你在外面挣钱也不容易,家里还有孩子要养。”
“师"娘,您要是不收,就是看不起我。”我把信封又推了回去,语气很坚决,“我这条命,都是师傅救回来的。这点钱,算得了什么?”
我说的是实话。
那还是我当学徒的时候,有一次调试新设备,我没按规程操作,一个高压电容器突然放电,是师傅一把将我推开,他自己的胳膊却被电弧灼伤,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。
从那天起,我就在心里发誓,这辈子,要把师娘当成自己的亲妈一样孝敬。
师娘看着我,嘴唇哆嗦着,说不出话来,眼泪却掉了下来。
“好孩子,好孩子……”她用手背抹着眼泪,“你师傅在天有灵,看到你现在这么有出息,还这么有良心,他肯定高兴。”
从师娘家出来,天已经快黑了。
我心里没有了前几天的烦闷,反而觉得很踏实。
我觉得,我做了一件正确的事。这件事,和钱多钱少无关,只和“情分”二字有关。
师徒情分,朋友情分。这些东西,是支撑我走到今天,最硬的骨头。
回到家,一推开门,就看到小东和张岚坐在沙发上,气氛很凝重。茶几上,放着我那个装钱的信封。
信封是打开的,里面的钱少了一沓。
张岚的脸色很难看,小东则是一副做错了事,却又梗着脖子不肯认错的样子。
“老李,你……你今天下午去哪了?”张岚小心翼翼地问。
我没看她,而是看着小东。
“你动我钱了?”
小东的脸涨得通红,他从沙发上站起来,声音不大,但很清晰:“我拿了。两万。”
“你拿钱干什么去了?”我问。
“我……我给萌萌家送去了。算是……聘礼的一部分。”他不敢看我的眼睛。
我盯着他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我下午刚把两万块钱给了师娘,为了全一份师徒情义。晚上回来,我儿子就为了自己的婚事,从我这里“拿”走了两万。
这一进一出,像一个巨大的讽刺。
“你经过我同意了吗?”我的声音冷得像冰。
“我……”小东语塞了,“我以为……那钱反正也是要给我的。”
“所以你就自己拿了?”我往前走了一步,“在你眼里,你爸就是个挣钱的机器,是不是?你想要,就可以随时来取?”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!”小-东急了,“我就是觉得,你对外面的人,比对我都好!你宁愿把钱给什么巴基斯坦人,给什么不相干的师娘,也不肯先紧着我!”
“不相干?”我气得笑了起来,“小东,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巴基斯坦吗?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还卡里姆的钱吗?”
“我不想知道!”他吼道,“我只知道我的婚事快黄了!萌萌家说了,没首付,就别想结婚!”
“好,好,好。”我连说了三个“好”字,转身从行李箱里,又拿出了那张泛黄的汇款单。
“今天,我就让你知道知道,什么叫‘不相干’的人。”
第4章 卡里姆的嘱托
我把那张汇款单拍在茶几上。
“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还钱吗?你看清楚,这上面写的是什么。”
小东狐疑地看了一眼,又看了看我,眼神里全是戒备和不解。
“一张破纸条而已。”他嘟囔着。
“这不是破纸条。”我的目光扫过他,也扫过一脸担忧的张岚,“这是嘱托,是性命攸关的嘱托。”
我的记忆,再次回到了那个炎热、干燥,充满了柴油味和汗臭味的工地。
项目进行到后期,大部分安装工作都已完成,进入了最关键的调试阶段。那段时间,我几乎是连轴转,白天在现场盯着数据,晚上在宿舍研究图纸。
卡里姆还是我的“小尾巴”,我走到哪,他跟到哪。他已经不满足于只干些搬运的体力活,开始跟着我学看仪表,学记录参数。
他的小本子上,密密麻麻地记满了各种我看不懂的符号和阿拉伯数字。我知道,那是他用自己的方式,在理解和吸收这些现代工业的知识。
有一天深夜,我正在宿舍里核对第二天的调试方案,卡里姆突然敲响了我的门。
他看起来很慌张,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包,眼神里满是焦急。
“Mr. Li, help… help…”他用他那有限的英语,颠三倒四地说着。
我把他让进屋,给他倒了杯水。他一口气喝完,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一些。
他打开那个布包,里面是一个小小的、有些破旧的钱包,还有几张揉得皱巴巴的纸。
他指着其中一张纸,上面是他女儿的照片。就是我之前看过的,那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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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,他又指了指钱包里仅有的几张小面额的卢比,双手合十,对着我,眼睛里竟然泛起了泪光。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知道肯定是出事了。
通过连比划带猜,加上工地一个会双语的翻译在电话里断断续续的解释,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卡里姆的家乡在信德省的一个小村庄,前几天连降暴雨,引发了山洪。他的房子被冲垮了,万幸的是,他的妻子和女儿跑得快,躲到了高处,人没事。
但是,家里的一切,都没了。
更要命的是,洪水过后,村里开始流行疫病。他女儿小小的年纪,本来身体就弱,感染了病毒,高烧不退。
他想回家,但项目正在关键时期,他不能走。他想寄钱回家,但他身上所有的钱,加起来还不够买一张回家的车票。
他来找我,不是借钱。这个要强的男人,已经不好意思再向我开口。
他是来“嘱托”的。
他把那个装着女儿照片的钱包,郑重地放在我面前。
“Mr.tLi,”他看着我,一字一句,说得极其缓慢而清晰,“如果……我回不去……我的女儿……请你,帮我。”
我当时就愣住了。
我不知道他说的“回不去”是什么意思。是因为路途遥远,还是因为别的什么。但我能感受到他话里的分量。
那是一种绝望中的托付。
他相信我。在这个举目无亲、走投无路的时候,他唯一能想到的,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人,是我这个只相处了一年多的中国师傅。
我当时什么都没说,直接拉着他,找到了项目部的经理。
我把情况一说,经理也很重视。当场就特批了他的假期,还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给他。
我把我身上剩下的所有美金,又都给了他。
“卡里姆,”我拍着他的肩膀,告诉他,“赶紧回家去。这里有我,你放心。钱不够,随时给我打电话。”
他看着我,这个四十岁的汉子,眼泪“唰”地一下就流了下来。他没有说谢谢,而是突然弯下腰,想要给我行一个大礼。
我赶紧把他扶住。
“男人膝下有黄金,你这是干什么?”我用中文说,我知道他听不懂,但我必须说。
他抬起头,用乌尔都语说了一长串话。旁边的翻译告诉我,他说:“李师傅,你就是我的‘安拉’派来拯救我的亲人。这份恩情,我卡里姆·汗用命来还。”
后来,卡里姆回去了。再后来,项目结束了,我也准备回国。
在我走之前,他从老家赶了回来。人晒得更黑了,也更瘦了,但眼睛里,有了光。
他告诉我,女儿的病好了。村里的人在政府和一些国际组织的帮助下,正在重建家园。
他把那张五百美金的汇款单交给我,说这是他东拼西凑还给我的第一笔钱。剩下的,他会继续努力。
他还告诉我,他用我教给他的技术,在附近一个新建的水泥厂找到了工作,当上了小组长,工资比以前高了不少。
“李师傅,”临别时,他紧紧握着我的手,“我的女儿,现在也认识你了。我把你的照片给她看,告诉她,这是一个来自中国的,最好最好的好人。”
……
我讲完这个故事,客厅里一片死寂。
张岚的眼圈红了,她默默地拿起茶几上的纸巾,擦了擦眼角。
小东低着头,我看不清他的表情。他就那么站着,像一尊雕塑,一动不动。
“小东,”我走到他面前,声音缓和了下来,“现在,你还觉得他是一个‘不相干’的人吗?”
“你觉得,爸在你心里,就是一个为了钱,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冷血动物吗?”
“我告诉你,我去巴基斯坦,不光是为了挣钱养家。也是因为,国内已经没有需要我这种老技术的工厂了。我这身本事,总得有个地方用。”
“我在那里,收获的也不光是钱。我收获的,是像卡里姆这样的朋友,是被人需要、被人尊敬的感觉。这种感觉,比钱,重得多。”
“那笔钱,我不光要还给卡里姆。我还要多给他一些,让他能把房子重新盖起来,让他女儿能安安稳稳地去上学。因为他嘱托过我,我答应过他。”
“至于你和你师娘的事……”我顿了顿,看了一眼桌上那个空了一截的信封,“你拿走的钱,我不追究了。就当我替你,提前孝敬了你师娘。”
小东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羞愧。
“爸,你……你都知道了?”
“你师娘家房顶漏了,等着钱修。我今天下午,刚给她送了两万过去。”我平静地说,“我没告诉你,是觉得没必要。孝敬长辈,是天经地义的事,不是拿来交易的筹码。”
小东的脸,瞬间从涨红变成了煞白。
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最后,他“噗通”一声,在我面前跪下了。
“爸,我错了。”
第5章 比金钱更重的东西
小东这一跪,把我和张岚都吓了一跳。
“你这孩子,快起来!”张岚赶紧去扶他。
小东却跪在地上,不肯起来。他低着头,肩膀微微抽动着。我看到有泪水,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。
“爸,我混蛋!”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,“我……我不知道这些事。我以为……我以为你就是……”
他“以为”了什么,没有说出口。但我知道。
他以为我变了,变得固执、冷漠,变得不可理喻。他以为我宁愿把钱给外人,也不顾及自己的亲生儿子。
他用他那个年轻的、被网络信息和现实焦虑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世界观,给我,给我的行为,下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定义。
而此刻,当真相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时,他那个看似坚固的世界,崩塌了。
我没有去扶他。
我觉得,他需要跪一会儿。这一跪,不是跪我,是跪他自己那份被蒙蔽了的良知,和他差点就丢掉的,一些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。
客厅里安静得可怕。
过了很久,我才开口,声音很平静:“起来吧。地板凉。”
小东慢慢地站起身,不敢看我,也不敢看他妈。他走到沙发边,把那个装着钱的信封拿起来,双手递到我面前。
“爸,这钱……我还给你。我……我去跟萌萌家解释清楚。”
我没有接。
“钱,你先拿着。”我说,“你跟萌萌的事,是正事。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什么可是的。”我打断他,“你师娘那边的钱,我另外想办法。卡里姆那边的钱,我也有数。家里的事,还轮不到你来操心。”
我的话说得很硬,但心里,那块被冻住的地方,开始慢慢融化了。
儿子能有这份悔意,能主动把钱还回来,说明他的根,没坏。他只是被这个时代太多的噪音和焦虑,暂时迷住了眼睛。
“至于你说的首付,”我看着他,“你挣了多少,我给你补多少。剩下的,你们自己贷款,自己还。路要一步一步走,房子要一砖一砖盖。想一口吃成个胖子,容易噎着。”
小东攥着那个信封,手在微微发抖。
“爸……”他叫了我一声,眼圈又红了。
“行了,别跟个娘们儿似的。”我摆摆手,有些不耐烦地说,“把钱收好。明天,你跟我去个地方。”
说完,我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,把门关上了。
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。
刚才那番话,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。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打了胜仗,却也精疲力尽的士兵。
我打败的,不是儿子,而是我们父子之间那堵无形的墙。
我靠在门后,缓缓地坐到地上。窗外的夜色,浓得像墨。
我突然想起,在巴基斯坦的最后一个晚上,项目部的同事们给我办送别宴。大家喝酒,唱歌,又笑又闹。
只有卡里姆,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。
宴会快结束时,他走过来,递给我一个小小的木雕。那是一个骆驼,雕工很粗糙,甚至有些笨拙。但看得出来,雕刻的人很用心。
“Mr. Li, this… for you.”他说,“In my hometown, camel means… nevergive up. Go far, far away.”
他说,在他们家乡,骆驼意味着永不放弃,意味着能走很远很远的路。
我收下了那个木雕骆驼,它现在就躺在我的行李箱里。
我当时以为,他是在祝我前程远大。
现在我才明白,他或许是在告诉我,人这一辈子,就像在沙漠里行走的骆驼,要背负着很多东西。有责任,有情义,有承诺。这些东西很重,但正是这些重担,才让你走得稳,走得远。
它们,是比金钱更重的东西。
第二天,我起得很早。
我没叫小东,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。张岚起来的时候,看到我正在揉面。
“老李,你这是干嘛?”她惊讶地问。
“给师傅师娘,做顿面条。”我说。
这是我跟师傅学的手艺。师傅常说,机器是铁打的,人是肉长的。再硬的汉子,也得有一碗热汤面暖胃。
我做的,是师傅最爱吃的西红柿鸡蛋打卤面。面要手擀的,才筋道。卤要用慢火熬,西红柿的酸甜才能完全出来。
小东起来的时候,面已经出锅了。
他看着我系着围裙的样子,愣了半天。在他的记忆里,我好像从没下过厨房。
“去,洗脸刷牙。”我头也不抬地吩咐他,“然后把那两瓶好酒拿上,跟我出门。”
他“哦”了一声,像个听话的小学生,乖乖地去了。
那一天,我们一家三口,提着保温桶,拎着酒,再次来到了师娘家。
第6章 阳台上的烟火
师娘看到我们一家三口都来了,高兴得合不拢嘴。
“哎呀,快进来,快进来!张岚,小东,都来了!”
小东站在我身后,显得有些局促,手里拎着的酒,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。
“师奶奶好。”他小声地打了个招呼。
“好,好,都好。”师娘拉着张岚的手,热情地把我们往里让。
我把保温桶放在桌上,打开盖子。一股浓郁的西红柿和鸡蛋的香气,立刻弥漫了整个屋子。
“师娘,我做了打卤面。您尝尝,看我这手艺退步了没有。”
“你这孩子,来就来,还带什么东西。”师娘嘴上埋怨着,眼睛却笑成了一条缝。
张岚手脚麻利地去厨房拿碗筷。我把面条一碗一碗地盛好,浇上卤子。
吃饭的时候,我给师娘讲了些在巴基斯坦的趣事,把那些危险和艰苦都略了过去,只讲那些好玩的。我说那边的芒果比拳头还大,甜得齁人。我说那边的人结婚,新郎要骑着挂满彩灯的马,在大街上跳舞。
师娘听得津津有味,不时地发出笑声。
小东一直很沉默,只是埋头吃面。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,他抬头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墙上师傅的遗像,然后默默地拿起碗,自己又去盛了一碗。
吃完饭,张岚陪着师娘拉家常。我把小东叫到阳台。
师娘家的阳台很小,堆着一些杂物。我从口袋里掏出烟,递给他一根。
他犹豫了一下,接了过去。
我给他点上火。他学着我的样子,深深地吸了一口,结果被呛得直咳嗽,脸都憋红了。
“不会抽就别逞能。”我笑骂了一句。
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把烟掐了。
我们就那么站着,看着楼下老旧的街道。有小孩在追逐打闹,有老人在晒太阳,充满了缓慢而真实的生活气息。
“爸,”他突然开口,“我以前……总觉得你这辈人,活得太累。认死理,讲一些过时的大道理,不懂得变通。”
我没说话,静静地听着。
“我总想着,要赶紧挣钱,买房,买车。我觉得,有了这些,才能活得有底气,有尊严。我不想过你和妈那样的日子,一辈子为了柴米油盐精打细算。”
“萌萌家也是这个意思。他们觉得,一个男人,要是连个像样的婚房都拿不出来,就是没本事。”
他说得很坦诚,没有丝毫掩饰。
我能理解他。他们这一代人,面临的压力,和我们当年完全不同。我们当年是“一穷二白”,大家起点都差不多,凭的是力气和手艺。他们现在,面对的是一个已经固化了的、用房子和金钱来衡量成功的社会。
“但是昨天……还有今天……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,“我看到师奶奶看你的眼神,我突然觉得……我好像错了。”
“那种眼神,不是因为你给了她多少钱。那是一种……我不知道怎么说,是一种从心里透出来的亲近和信赖。”
“就像你说的,那个叫卡里姆的巴基斯坦人看你的眼神一样。”
我吐出一个烟圈,烟雾在冬日的阳光下,缓缓散开。
“这东西,叫‘人心’。”我说,“是用钱买不来的。”
“你师傅,当年救过我的命。他走得早,我替他孝敬师娘,天经地义。这跟钱没关系,这是良心。”
“卡里姆,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,把我当亲人。他有难,我帮他一把,也是天经地义。这跟国界没关系,这是情义。”
“小东,爸不反对你挣钱,不反对你买房。人往高处走,这没错。但你得记住,人不能为了往上爬,就把根给忘了。”
“咱们的根是什么?就是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,最朴素的道理:有恩要报,有情要还,有良心,守底线。”
“有了这些做根,你才能站得稳。不然,楼盖得再高,风一吹,也得塌。”
小东沉默了很久很久。
他一直看着楼下,眼神很复杂。有迷茫,有思考,也有一丝丝的释然。
“爸,”他轻声说,“那笔钱……我不要了。首付,我自己想办法。我去跟银行谈,多贷点款。以后我跟萌萌一起还。”
“你拿去给师娘修房子,剩下的,都寄给那个卡里姆大叔吧。”
我转过头,看着他。
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,给他年轻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。那一刻,我感觉,我那个只会低头玩手机、满嘴网络词汇的儿子,好像一下子长大了。
我笑了笑,把手里的烟头在栏杆上摁灭。
“臭小子,算你还有点良心。”
我拍了拍他的肩膀,心里的一块大石头,终于落了地。
阳台上,父子俩的影子,被拉得很长,很长。
第7章 一碗没放盐的面
从师娘家回来后,家里的气氛彻底变了。
那堵横在我们父子之间的冰墙,仿佛在一夜之间消融了。小东不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有时候我坐在客厅看电视,他会凑过来,跟我聊几句新闻。虽然话不多,但那种感觉,很舒服。
他真的开始自己想办法解决房子的事。他去跑了好几家银行,咨询贷款政策,还找了些兼职的活,晚上在网上给人做设计。
张岚看在眼里,喜在心里。她偷偷跟我说:“老李,还是你有办法。这孩子,像是脱胎换骨了。”
我笑了笑,没说什么。我知道,这不是谁的办法,是道理的办法。当一个人心里那杆秤摆正了,路自然就走正了。
过了几天,我托一个还在做国际贸易的老同事,帮忙联系了巴基斯坦那边的汇款渠道。我把我这次工程款的大头,凑了个整数,一起汇给了卡里姆。
汇款单寄出去的那天,我心里特别敞亮。
我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。这事关乎承诺,关乎一个远方朋友的未来,也关乎我自己内心的安宁。
又过了一个星期,小东拿着一张银行卡放到我面前。
“爸,这里面是两万块钱。”他说,“我跟萌萌说了,聘礼的事不着急,先把师奶奶家的房顶修了要紧。这钱,你给师奶奶送去。”
我看着他,心里百感交集。
“你跟萌萌……她没意见?”
小东挠了挠头,有点不好意思地说:“我把你的故事,还有师父、师奶奶的故事,都跟她说了。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。她说,她嫁的是我这个人,不是嫁给一套房子。还说,有你这样的公公,她觉得挺骄傲的。”
我鼻子一酸,差点掉下泪来。
“好,好孩子。”我拍了拍他的手,“钱,我替师娘收下了。但不是现在给。等你跟萌萌结婚的时候,我把这钱,连同我跟你妈给的,一起给你们。算是师奶奶,给你们添的嫁妆。”
这件事,就这样以一种我未曾预料的方式,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。
家庭的裂痕被弥合,年轻一代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。而这一切的起点,都源于那段远在异国他乡的经历。
回国后很长一段时间,我都不愿意跟人提起在巴基斯坦的两年。
因为我知道,我说我看到的,和他们从网上看到的,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。我说那里的普通人善良、淳朴、重情义,他们会觉得我是在粉饰太平。我说我在那里找到了久违的、作为一名技术工人的尊严,他们会觉得我矫情。
索性,我就不说了。
直到有一天,我接到了一个国际长途。
电话那头,是一个陌生的、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。对方说,他是卡里姆·汗的邻居。
我的心,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卡里姆……他怎么了?”我急切地问。
对方在电话里说,卡里姆收到了我的汇款,他激动得好几天没睡着觉。他立刻就用那笔钱,买来砖瓦水泥,请村里的人帮忙,开始重建他的家。
他还把女儿送到了镇上最好的学校。
电话那头的邻居说,卡里姆让他一定打电话告诉我,他们家的新房子,上梁那天,他对着中国的方向,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。
他还说,等房子盖好了,他要在家门口,挂上一面五星红旗。
挂电话前,邻居用不太熟练的中文,对我说了一句:“谢谢,中国朋友。”
那一刻,我握着电话,站在阳台上,看着窗外万家灯火,泪流满面。
张岚走过来,从后面轻轻抱住我。
“老李,哭啥?”
我摇摇头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我只是突然觉得,我这两年,值了。我这辈子,也值了。
晚上,一家人吃饭。张岚特意又做了一次排骨炖豆角。
小东给我倒上一杯酒。
“爸,给我再讲讲巴基斯坦的事呗。”他笑着说,“别光说好的,也说说那些危险的。比如,你真见过汽车炸弹吗?”
我看了他一眼,也笑了。
“想知道?”
“嗯!”
“那故事可就长了……”我呷了一口酒,缓缓地打开了话匣子。
窗外,夜色温柔。家里的灯光,温暖而明亮。
我知道,从此以后,我可以坦然地、毫无顾忌地,对我的儿子,对我身边所有的人说:
真正的巴基斯坦,和网上说的,根本不是一回事。
就像真正的人生,也和想象的,完全不一样。它有它的粗粝、艰难和危险,但更有那些隐藏在尘土之下的,闪闪发光的情义、良知和尊严。
这些,才是支撑着我们这些普通人,走过万水千山,依然不倒的,真正的脊梁。

内容来源于联合早报网首页官网,网友投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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