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四点的跑道上，碳板鞋与二手鞋同场竞技，五千块的慈善名额和抽不中的普通资格并肩起跑——当马拉松变成"钞能力"赛场，真正的跑者却在闲鱼淘装备，用榨菜补盐分。赛道不会说谎：包子有肉不在褶上，跑得快慢不在鞋上。
凌晨四点半，老王蹲在路边系鞋带的时候，那辆保时捷卡宴又准时出现了。
车窗摇下来，戴着墨镜的刘总冲他挥挥手："老王，今天准备破三啊？"老王咧嘴一笑，露出两排被能量胶染黄的牙齿："刘总您又找私兔啦？这月都第三回了。"刘总哈哈一笑，手腕上的智能表在路灯下闪着刺眼的光："花钱买效率嘛！"
马拉松赛道上的贫富差距比老王想象的还要夸张。三年前他刚开始跑步那会儿，穿双两百多的多威就能完赛。现在可好，没个三千块的碳板鞋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。上周跑团里新来的小伙子，全套装备加起来够买辆电动车，结果跑起来还没老王这个穿二手鞋的快。这事儿让老王想起老家那句老话：驴粪蛋子表面光。
赞助商名额这事儿更气人。去年北京马拉松，老王连着抽了三年都没中，楼下的张阿姨花五千块买了个慈善名额，第一次跑就站上了起跑线。完赛后还跟老王显摆："我这叫花钱买健康！"老王当时就想怼回去：您这哪是买健康，分明是买罪受。跑完第二天张阿姨就住进了医院，说是髌骨磨损。
专业配速员这行当现在可火了。老王认识个小伙子，专门给有钱人当兔子，按公里收费，最贵的一单收了八千块。那雇主是个房地产老板，跑前还特意交代："别管我喘得多厉害，到终点必须给我掐进三小时。"结果跑到三十公里处就吐了，最后是被两个兔子架着过的终点线。这事儿在跑圈传开后，大伙儿都管这叫"钞能力马拉松"。
非洲兄弟们的日子也不好过。老王常在奥森公园遇见几个肯尼亚跑者，穿的都是赞助商给的样品鞋，鞋底都快磨穿了还在穿。有回他请其中一位喝了瓶红牛，对方用蹩脚的中文说："经纪人拿一半，房租交完，剩的不多。"老王算了下，这些黑人兄弟跑出两小时十分的成绩，到手的钱可能还没刘总给私兔的小费多。
跑圈里流传着个笑话：现在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真跑者，就看他朋友圈发的是完赛证书还是装备照片。那些整天晒碳板鞋、压缩裤的，八成都是装备党。真正的老炮儿都像老王这样，默默在闲鱼淘二手装备，凌晨四点起来刷圈，完赛后连奖牌都懒得领。他们管这叫"佛系跑法"，其实就是穷。
赛道上最魔幻的风景要数补给站。有钱人喝的是进口能量胶，吃的是定制能量棒。老王这样的普通跑者就实在多了，揣两包榨菜，带几颗盐丸，渴了直接喝组委会的矿泉水。有回他看见前面那位大姐从腰包里掏出个保温杯，边跑边喝枸杞水，差点没笑岔气。后来才知道人家是某上市公司高管，跑步时还在开电话会议。
马拉松的报名费这几年涨得比房价还快。十年前五十块能跑全马，现在动辄两三百。热门赛事的中签率比北京车牌摇号还低，可那些赞助商名额、慈善名额就像不要钱似的满天飞。老王认识个跑友，连续五年没中签，最后花三千八买了个赞助商名额，跑完发朋友圈说"圆梦了"。底下有人评论：您这梦挺贵啊。
装备竞赛最夸张的要数手表。现在没个能测血氧、分析跑姿的智能表，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严肃跑者。老王那块两百多的入门款用了三年，除了看时间基本没啥用。有回跑团活动，他看了眼旁边小伙子的表盘，好家伙，连"垂直振幅"都显示出来了。小伙子得意地说："这表能预测我什么时候受伤。"老王心想：那你倒是预测下什么时候能破三啊？
最让老王纳闷的是那些跑步培训班。现在有人专门教人怎么跑步，一节课收费八百，号称能纠正跑姿。老王跑了这么多年，从来不知道跑步还需要报班。他老家有句土话：驴教马跑——越教越倒。那些花大价钱学跑步的，最后往往跑得比谁都别扭。倒是公园里那些天天光膀子跑的大爷，一个个身轻如燕。
赛事服务也越来越看人下菜碟。精英选手有专属休息区，普通跑者连存包都得排长队。老王去年参加某赛事，亲眼看见工作人员对着精英选手点头哈腰，转头就对普通跑者爱答不理。完赛后更气人，精英选手的补给站有牛排和红酒，普通选手只能领个香蕉和矿泉水。这事儿让老王想起小时候生产队分猪肉，干部家的肉总是特别肥。
马拉松奖金这事儿也挺有意思。国内赛事总奖金动辄上百万，可普通跑者连毛都摸不着。那些非洲选手拼死拼活跑进前十，到手的钱可能刚够回程机票。有次老王在终点看到个肯尼亚小伙蹲在地上哭，以为是受伤了，过去一问才知道是经纪人卷款跑路了。这小伙后来在老王介绍的工地干了三个月，攒够路费才回国。
跑步APP上的数据竞赛更离谱。现在有人为了刷数据，把手机绑在狗身上让狗帮着跑。老王的朋友老李更绝，把手机绑在摩拜单车上刷了个百公里。结果第二天APP给他推送了个"超越99%跑者"的勋章，把老李乐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。这事儿后来在跑团传为笑谈，大家都说这是"科技助力全民健身"。
马拉松照片服务也是个坑。官方摄影要价三百八，老王从来舍不得买。有回他在某宝上花二十块买了全套照片，发现自己的镜头都被前面那位穿骚粉压缩裤的大哥挡住了。后来才知道这是门生意，有人专门在赛道上抢镜头，就为了卖照片时分摊成本。老王气得直跺脚：这年头连跑步照片都要拼团了？
最让老王感慨的是那些跑步网红。现在有人专门靠跑步直播赚钱，装备全是赞助的，跑得再慢也有人捧场。老王认识个姑娘，月跑量不到五十公里，抖音粉丝却有五十万。每次直播都有一堆人刷礼物，喊她"女神"。有回她在直播里说今天要挑战十公里，结果跑了三公里就打车回家了。这事儿后来被跑圈戏称为"网约车马拉松"。
赛事纪念品越来越华而不实。完赛T恤从纯棉变成速干，又从速干变成什么"智能纤维"。老王衣柜里攒了二十多件，没一件能穿的——不是尺码不对就是设计太丑。去年某赛事的完赛服后背印着大大的赞助商logo，老王试穿后老伴说像外卖员。这事儿让他想起老家那句歇后语：绣花枕头——中看不中用。
补给品也越来越花哨。老王第一次跑马拉松时，补给站只有水和香蕉。现在可好，能量胶分七八种口味，能量棒还要区分前中后期。有回他看见前面那位大哥从兜里掏出个试管装的东西，以为是啥高科技，凑近一看是瓶装酱油。大哥解释说这是为了补充电解质，老王差点没笑喷：您这是跑马拉松还是做红烧肉呢？
马拉松奖牌的设计越来越浮夸。从最初的圆形变成方形，又从方形变成异形。老王家里挂着的二十多块奖牌，没两块能拼成对的。有回他参加某景区马拉松，完赛奖牌是个实心金属做的山形，足有两斤重。老王跑完累得半死，还得抱着这块"铁饼"坐两小时高铁回家。这事儿后来成了跑圈段子：完赛不是最难的，把奖牌带回家才是终极挑战。
赛事接驳服务看人下菜这事儿最让老王窝火。精英选手有专车接送，普通跑者得挤摆渡车。去年某赛事，老王在寒风中等了一小时才挤上车，结果看见精英选手们坐着奔驰大巴扬长而去。车上有个大爷说了句大实话："这哪是马拉松啊，分明是马拉松式阶级划分。"全车人都笑了，笑着笑着就沉默了。
老王现在跑步越来越佛系。不追求装备，不攀比成绩，中签了就去跑，没中就拉倒。有回他在公园里看见个穿回力鞋跑步的大爷，跑得那叫一个潇洒。老王突然想通了：马拉松从来就不是有钱人的游戏，只是有些人非要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。就像老家那句老话：包子有肉不在褶上，跑得快慢不在鞋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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